大湖之南丨一線見聞：面對超極值暴雨，湖南資興這樣共筑抗災防線

人民日報客戶端湖南頻道 申智林 楊迅

　　8月4日上午，湖南省資興市八面山瑤族鄉豪園村村民張任蘭，簡單打包了行李，准備搭乘救護車，到山外照看被資興市第二人民醫院緊急救護的親人。

　　7月26日以來，受台風“格美”影響，湖南省資興市全部13個鄉鎮均出現暴雨或特大暴雨。

　　暴雨引發的山洪、滑坡、泥石流等自然災害導致資興市道路塌方1345處，15條（段）國省干線及主要縣鄉道路阻斷﹔2302間房屋倒損，農作物成災面積8219.13公頃﹔初步查清30人遇難、35人失蹤。

　　張任蘭家的房子也在洪災中倒塌，親人受傷、罹難。“這幾天，靠鄉親們幫助，醫療隊、鄉鎮干部關心，才勉強熬了過來。”她說。

　　災害發生后，資興市基層干部群眾積極開展自救互救﹔消防、武警、民兵預備役、藍天救援隊等各方力量緊急馳援。搭建生命通道，搜救轉移群眾，開展災后清理……連日來，各項搶險救援和災后重建工作緊張有序進行。

　　記者深入受災村鎮，目睹一個個動人的互助瞬間，見証大災面前干部群眾心手相連，共筑抗災防線……

通過空中救援通道，向資興市受災鄉鎮運送物資。申智林攝

　　聞令而動，逆風而行，黨員群眾協力救護，專業隊伍連夜馳援

　　台風“格美”帶來的此輪暴雨，在湖南有多猛烈？

　　“村裡老人說，活了90多歲，沒見過這麼大的雨。”州門司鎮煙坪村村民陳躍田說。

　　數據或許可以反映得更全面：縱向比較，此輪降雨過程，資興市12小時降雨量（487.3毫米）、24小時降雨量（642.5毫米）、最大點位累計降雨量（673.6毫米），三項體現降雨極端性的指標，均刷新自1961年有完整氣象記錄以來的湖南歷史極值記錄﹔橫向比較，最大點位降雨量和小時降雨強度，明顯高於台風“格美”登陸的福建省和途經的江西省。

　　極端暴雨造成的破壞性有多強烈？

　　“一輩子也沒見過大山就這樣一座座倒下來。”八面山瑤族鄉黃金村70歲的村民黃鳳山心有余悸。

　　“資興市受災較為嚴重的地區主要為花崗岩分布區，花崗岩風化后的土質為砂質粘性土，土層厚，土質鬆散，雨水下滲速度快。”湖南省礦產資源調查所地質災害防治中心主任肖穎斌介紹，短時間內大量雨水滲入會迅速增加自身重量，極易引發山體滑坡。

　　從空中俯瞰，受災最嚴重的多個鄉鎮，幾乎找不到一座完好無損的山體。

　　滑坡、泥石流、山洪沖擊下，嚴重的地質災害，導致13個鄉鎮、特別是資興市東南山區鄉鎮的群眾，面臨巨大生命財產安全威脅。

　　更嚴重的是，斷路、斷電、斷通信，讓一個個受災嚴重的村民小組，成為一個個與外界失聯的“孤島”。

空中俯瞰資興市州門司鎮燕窩村，災害過后，原本森林覆蓋的群山，處處是滑坡留下的“傷痕”。申智林攝

　　災難面前，群眾守望相助，自救互救，贏得寶貴生機﹔干部群眾聞令而動、逆風而行，為生命接力。

　　7月26日晚，接到返崗信息時，興寧鎮李家洞村黨支部委員胡曉玲第一時間開車往村裡趕，沒有絲毫猶豫。

　　大雨傾盆，入村剛到第一個村民小組，山洪洶涌而下，幾乎將胡曉玲淹沒。被困兩小時后，他才找到棄車自救的時機，“脫困后都來不及害怕，隻想著趕快去村組低窪地帶的村民家中看看。”直到發現全組的人都轉移到了安全點，才鬆一口氣。

　　一天一夜，他與轉移群眾相守在洪水邊緣。

　　逆行者，不缺“同行者”。

　　“干江垅組情況不明，得去看看。”李家洞村內一片汪洋、音信全無的同時，興寧鎮黨委牽挂無比。7月28日，組織委員羅霖昊帶著5名黨員，組成先鋒隊，背上蠟燭、面包、八寶粥、方便面，踩著淤泥碎石，越過重重險阻，向李家洞村干江垅組進發，“這個時候黨員不上誰上？”他說。

　　3個多小時后，當焦急的村民們看到滿身泥巴的黨員干部出現在家門口，激動得直掉眼淚。

　　“消防部門涉險灘、打硬仗，投入消防救援人員933人，深入村庄71個。”8月2日，在郴州市人民政府新聞發布會上，郴州市消防救援支隊支隊長徐國水說。

　　通往災區的道路橋梁多處中斷、泥濘不堪，行進異常艱難。S344線從坪田到八面山路段，因災損毀嚴重。“7月28日下午，我們的救援小分隊在挺進的過程中，隻能在齊腰深的泥水中邊挖邊爬，平時開車隻要15分鐘左右的路程，硬是走了近6個小時才到達，有些較遠的村庄徒步進去達16個小時。”徐國水告訴記者。

　　據不完全統計，通過自救互救，以及后續投入的專業力量救援，資興市共緊急轉移安置13033人，營救轉移被困群眾695人。

資興市第二人民醫院傷員轉運小組從直升機上轉運受傷群眾。申智林攝

　　人民至上、生命至上，最大力度搜救、轉移、救治傷病員

　　資興市第一中學操場上，直升機一架接一架地起降。資興市應急管理局黨委書記、局長許海峰睜著布滿血絲的雙眼，調度工作人員、志願者搬運物資。在地面通道受阻的情況下，為了盡快開展生命救援和物資運輸，湖南省、郴州市各級支持，緊急調配4架直升機，自7月29日起，面向受災嚴重的幾個鄉鎮，開辟空運通道。

　　“白天現場調度飛機運輸﹔晚上整理村組坐標，雖然忙得連軸轉，但一想到能把災區群眾最急缺的物資送到他們手中，就是再累也值得。”許海峰說。

　　從鄉鎮所在地，到村部，再到村民小組，連日裡，空投救援點一步步向下延伸。截至8月4日18時，累計出動直升機402架次，空投物資146噸。

　　“不止是送物，更關鍵的是人員接送。”操場一角，資興市第二人民醫院副院長黃黎亞帶著以黨員醫生、護士為主體的傷員轉運隊，頂著毒辣的太陽，全天候等在這裡，“一旦有傷員空運出來，我們就能第一時間將之轉送到醫院進行救治。”

　　“除去已經轉出、康復8人，分流到其他科室的數十個病人，目前我們科室病房裡，40張床位仍住得滿當，好多年沒有如此擁擠。”資興市第二人民醫院綜合外科主任歐小飛腳步不停。這幾天，他不是在手術室，就是在病房裡，實在累極了，就去值班室的行軍床上合一兩眼。

　　為了讓傷病員得到足夠好的救治，醫院的醫護人員全員到崗，以科室為家。

　　八面山瑤族鄉蘭洞村村民歐滿平躺在病床上做霧化治療。“雨太大，家裡房子垮了，把我壓在下面。”他脛骨、鎖骨都受了重傷，“村組裡的人把我救出來，剛抬了五六十米，消防官兵趕到，花了三個多小時，把我抬到了鎮上的轉運點。”不曾耽誤半分，醫護人員接力，聯系直升機，十多分鐘后，就將歐滿平送到了醫院。

　　“要不是黨和政府不放棄，我想不到還能活下來。”這個五旬的漢子，眼裡噙著淚。

　　強化救治力量，郴州從全市醫療機構抽派了急診、外科、骨科、重症、心理等領域共128名專家下沉到資興市八面山瑤族鄉、州門司鎮、興寧鎮等地駐點指導、參與醫療救治和心理疏導。

　　郴州市衛生健康委從市心理健康服務專家人才庫中，抽調出16名心理專家，與23名資興市心理服務志願者，奔走在救災一線。

　　“心理援助志願服務隊幾天來先后抵達興寧鎮、白廊鎮等地的醫院、臨時安置點開展心理救援，對受災群眾進行量表測評和團體心理輔導，為重點人群開展‘一對一’心理咨詢及干預。”資興市衛健局心理健康服務指導中心主任袁春霞介紹。

　　按照“就近就地、確保安全”原則，資興市集中安置了6565人。在八面山瑤族鄉政府所在地等主要安置點，醫護人員構建起臨時醫療點，確保受災群眾有飯吃、有衣穿、有安全住處、有干淨水喝、有病能及時醫治。

　　截至8月4日18時，累計出動救護車271台次、醫務人員2022人次，救治受災群眾863人。

國網湖南省電力有限公司組織人員在資興市州門司鎮緊急搶修電網。申智林攝

　　通路、通電、通信，著力為更快重建家園構建堅實保障

　　“還有3公裡到八面山，再堅持堅持，不換班了！”7月30日下午，開著挖掘機疏通塌方的武警第二機動總隊某支隊戰士曹禺，和機手搭檔韓龍連續工作16個小時后，決定節約時間，繼續奮戰。

　　7月27日以來，韓龍和6個戰友一道，組成搶修搶進班組，以三班倒的方式，在S344線興寧鎮何家山路口至八面山瑤族鄉政府這條道路上，全力搶挖除險。

　　13公裡的路程，平均每200米就有一處塌方，其中有的一處長度就超過150米。

　　在疏通完28個塌方點后，7月29日晚10點，道路上一處被洪水沖垮的橋梁剛搶修好應急通道，勉強可供通行，班組就駕駛工程裝備車輛，沖過險阻，爭分奪秒趕到前線。

　　中國安能集團、中建五局、湖南建工等央國企甚至一些民營企業，聞訊也第一時間攜帶專業設備，趕到受災嚴重的數個鄉鎮開展道路搶通作業。

　　資興東部受災鄉鎮，山路蜿蜒，坡陡林密。即便此前有過多次搶險救援經歷，中建五局資興市災后搶險應急救援指揮部副總指揮楊再玉，依然感嘆此次搶險的不易。他們從京港澳高速耒宜改擴建項目馳援而來，先在資興市興寧鎮續奮戰，每天從大清早干到天黑，人歇機不歇。

　　塌方情況比想象中嚴重，山裡晴雨難料的天氣，讓含水的山體依然隱患重重。搶修過程中，常遇新的土石滑溜，楊再玉和同事們隻能邊看邊作業﹔不少路段的路基被洪水沖刷或者自然崩塌，導致路面水泥板處於懸空狀態，一面是塌方的高坡，一面是懸崖，挖機、鏟車隻能貼著坡面走。

　　面對如此復雜條件，各施工隊未曾絲毫停歇，累計投入4098人次，大型設備949台次，按照國省道、縣鄉道、通村通組公路的順序，全力搶通道路。截至8月4日18時，資興市所有鄉鎮（街道）政府所在地道路均已搶通﹔30個未通公路行政村中已通23個。

　　道路、電力、通信暢通，是重建家園的基礎，是災區群眾當前最主要的期盼。

　　巡線路上，國網郴州供電公司州門司供電所所長李洲，腳還生疼。

　　7月26日暴雨突襲，供電所附近的多個變壓器短時間內面臨水淹風險，需要緊急斷電避免發生人員觸電事故。冒著大雨，李洲趕去為變壓器斷電，結果腳下一滑，一顆釘子貫穿鞋底，扎進腳底。

　　“根本來不及管！”在連續關閉多個變壓器，調度完應急發電機用途后，發現通信中斷，急於報告電力災損情況的李洲，徒步到興寧鎮，給上級部門發去信息，又匆匆徒步回州門司鎮裡。

　　往返四個小時，在鎮上衛生院，兩名護士協力，才將釘子拔出來。

　　“這幾天忙著搶修給老百姓早日通電，傷口痛也隻能忍著。”李洲說。

　　國網蘇仙區供電公司安監部稽查員何海兵帶著102人的隊伍，連夜馳援而來。

　　8月2日，前一晚才鏖戰到深夜給4個台區送上電的他，早上6點就帶著隊伍趕到了州門司鎮燕窩村。一天時間，要完成30多個線杆的立杆、導線架設和金具安裝——注定又是一場從早至晚的攻堅戰。

　　洪水過后，地質地貌變化巨大。“12米的杆子，正常隻需要埋設2米多深。”何海兵介紹，但如今，淤泥堆積，有的地方挖五六米都到不了硬底﹔有的地方，存在大量的砂石層塌方，邊挖邊塌，好不容易挖一米，轉過眼就被塌落的砂石填滿了﹔有的地方，隻剩下整塊石板形成的新河床，根本掘不進去。

　　“隻能一次次調整立杆方案。”何海兵說，而線杆序列上，前面杆位的每一次調整，都直接影響后續的所有杆位，意味著也需要做相應的調整。

　　進度受到影響，隊伍就隻能高挂充電燈，挑燈夜戰。“我們加班的燈滅了，老百姓就知道，自己家裡的燈可以亮了。”何海兵說。

　　截至8月4日18時，資興市所有鄉鎮（街道）政府所在地均已恢復電力，電力中斷戶恢復供電超9成。

　　把通路作為搶險救援的重中之重，最快速度暢通“生命通道”，並以道路恢復為突破口，加快修復受損的電力、通訊、供水等基礎設施﹔開展災后清淤、防疫消殺、房屋鑒定和修繕加固等工作，目前，資興災區各項災后重建工作正有序展開。

　　總策劃：吳齊強

　　本期統籌：顏珂

　　文字作者：申智林、楊迅

　　出品：人民日報客戶端湖南頻道

　　投稿郵箱：rmrbkhdhnpd@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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