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南生:左宗棠是世界级的外事战略家

编者按
由中共湖南省委宣传部、中共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委员会宣传部、中共甘肃省委宣传部、湖南广播影视集团(湖南广播电视台)出品,由湖南金鹰纪实传媒有限公司(湖南金鹰纪实频道)摄制,湖南省广播电视局、长沙市文化旅游广电局、中共哈密市委宣传部、中共湘阴县委、中共长沙市雨花区委等单位联合出品的大型历史人文纪录片《左宗棠收复新疆》正在湖南卫视、芒果TV、金鹰纪实卫视等平台热播。纪录片以6集体量,真实地揭示左宗棠收复新疆这一我国近代重大历史事件的全过程,再现了左宗棠所表现出来的高昂、激越的爱国精神和民族正气。自播出以来,在行业、学界及观众中持续引发激荡,收获如潮好评。近日,中国外交学院原党委书记袁南生撰写题为“左宗棠是世界级的外事战略家”的评论文章,高度评价“该片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正面肯定了左宗棠这位民族英雄的历史地位,也为大众了解边疆安全与国家统一提供了深层次的视角。”他同时认为:“左宗棠所处的时代,近代中国面临着如何融入世界这个根本问题,左宗棠远见的外事战略和可贵的外交实践,对中国近代外交转型作出了独到的贡献。”
现将全文刊发如下:
近期,由湖南广电推出的纪录片《左宗棠收复新疆》正在湖南卫视热播,对左宗棠爱国主义精神的关注度形成新的高潮。内容上,纪录片《左宗棠收复新疆》不仅呈现了左宗棠“舁榇出关”的壮烈场面,还详细讲述了他如何解决西征军费粮草问题、如何改造武器装备等细节。该片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正面肯定了左宗棠这位民族英雄的历史地位,也为大众了解边疆安全与国家统一提供了深层次的视角。
左宗棠,字季高,号朴存,湖南湘阴人,生于清嘉庆十七年(1812年),以举人从军立功,历任浙江巡抚、闽浙总督、陕甘总督、两江总督、军机大臣。他不仅是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而且在对外活动和外交主张方面,在我国外交史上也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页。史学界认为,他是自唐太宗以后对国家领土贡献最大的人物,就连美国前副总统华莱士也这样评价他:“左宗棠是近百年来世界上的伟大人物之一,他将中国人的视线扩展到俄罗斯,到整个世界。”
从战略外交着想:
塞防与海防并重
1865年6月,中亚浩罕国(今乌兹别克斯坦浩罕市一带)的阿古柏入侵新疆,不久占据新疆大部,自立为“汗”,建国号为“哲德沙尔汗国”。俄国乘机占据了伊犁,并与阿古柏伪政权签订了商约和边界条约。英国正式承认阿古柏伪政权,给阿古柏提供军事教官和大量武器,派出300人的使团携女王亲笔信到达“哲德沙尔汗国”的“都城”喀什,英国与阿古柏伪政权进一步缔结条约后,在阿古柏占领区享有种种特权。阿古柏伪政权成为了俄、英侵略和分裂中国的罪恶工具。
1874年,日本入侵台湾。东南海防出现新的危机。
在这种局势下,清政府内部发生了“海防和塞防孰轻孰重”的争论。这是涉及到中国外交和国防战略的大讨论。当时,塞防主要涉及到中俄关系,海防主要涉及中日关系。直隶总督李鸿章等认为:新疆乃化外之地,茫茫沙漠,赤地千里,土地贫瘠,人烟稀少。乾隆年间平定新疆,倾全国之力,徒然收数千里旷地,增加千百万开支,实在得不偿失。依李鸿章看来,“新疆不复,于肢体之元气无伤”,在塞防、海防两者“力难兼顾”的情况下,主张放弃塞防,将“停撤之饷,即匀作海防之饷”。左宗棠力表异议,指出:
自撤藩篱,则我退寸而寇进尺……我朝定鼎燕都,蒙部环卫北方,百数十年无烽燧之警……是故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卫京师……若新疆不固,则蒙部不安,匪特陕、甘、晋各边时虞侵轶,防不胜防,即直北关山,亦将无晏眠之日。而况今之与昔,事势攸殊。俄人拓境日广,由西向东万余里,与我北境相连,仅中段有蒙部为之遮阂。徙薪宜远,曲突宜先,尤不可不豫为绸缪者也。
左宗棠认为:“收复新疆,势在必行。胜固当战,败亦当战。倘若一枪不发,将万里腴疆拱手让给别人,岂不会成为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他的主张,最终得到了朝廷支持。
1875年5月,左宗棠以64岁的高龄,被任命为钦差大臣,奉命督办新疆军务。团结西北各民族,指挥多路大军讨伐阿古柏侵略者,次年1月占和阗(今和田)。英国见中国军队即将收复南疆,赶忙出面“调停”,要求清廷允许阿古柏残部在喀什独立建国,左宗棠义正词严地驳斥道:“英人要想为他们立国,可以割英国的土地给他们,为什么要拿我们中国的沃土做人情呢!”他收复除伊犁地区外的新疆全部领土后,随即上疏,建议新疆改设行省,以收长治久安之效。左宗棠收复新疆,是中国近代上最为扬眉吐气的一件大事,是晚清夕照图中最光彩的一笔。左宗棠借此进入了中国历史上伟大民族英雄的序列。
当然,实事求是地说,“塞防”和“海防”之争,是外交和国防战略之争,并非爱国与卖国之争。李鸿章更多地注意日本在东海威胁的潜在性和长久性。左宗棠的贡献在于从当时的实际情况出发,提出了“塞防与海防并重”的外交与国防战略,主张“时事之宜筹,漠谋之宜定者,东则海防,西则塞防,二者并重。”“塞防与海防并重”,在历史上没有先例,当时朝廷在财力上也确实难以负担,若非左宗棠的远见卓识、雄伟气魄和非凡能力,朝廷很可能倾注于海防,难以把一部分资源用到塞防上,中国的版图很可能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塞防”是延续了千年的中国国防传统格局,这次争论的结果,是第一次把“海防”提到了与“塞防”同等重要的战略地位。李鸿章一生认为“日本狡焉思逞,更甚于西洋诸国”,“诚为中国永远大患”,看到了日本等列强来自于海上的威胁,并且在后来不久在确定将海防作为国防的重中之重方面作出了贡献,但他由此主张放弃塞防,当然是错误的。清政府最终还是采纳了左宗棠“二者并重”的意见。
1885年,海军衙门建立,海防外交也随之成为外交重点。左宗棠和李鸿章为这一战略重点的确立,分别以自己独特的方式作出了贡献。
从实力外交着眼:
谈判与武力并举
左宗棠意识到,没有实力做后盾的外交,是软弱的外交。他兼具军人、文人的本色,不愧为文韬武略的政治家,在对外活动和主张方面,主张对外交涉和武力准备相结合,以武备作为外交的后盾。
左宗棠彻底击溃阿古柏残余势力以后,除伊犁外,新疆其他地方已处于清政府的有效控制之下。怎样处理伊犁这个问题,摆到了清政府,特别是处在第一线的钦差大臣左宗棠的面前。
当时,对怎样处理伊犁问题,有三种态度:一是主张通过谈判收回;二是主张用武力收回;三是主张伊犁战略地位不重要,朝廷无暇顾及伊犁问题,不如放弃伊犁,集中力量处理海防问题。
1878年,清廷任命熟稔外交事务的五口通商大臣崇厚为出使俄国全权大臣,与俄国交涉归还伊犁等事宜。崇厚刚愎自用,只图“收复伊犁”虚名,轻率地和俄国签订《里瓦几亚条约》,并未经旨准,就径直离开俄国回国。崇厚所订之约,不仅把伊犁以西、以南的重要地区全部割让给了俄国,而且修改两国边界,承诺赔款,完全是一个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此约一出,欧洲舆论一片哗然。这是一个外交失败的典型案例。
以左宗棠为首的疆臣们以“失权太重”,猛烈抨击崇厚一任俄国要求,轻率定议约章,丧权又失地,坚决反对崇厚所签订的《里瓦几亚条约》,左宗棠提出用外交和军事两手解决伊犁问题的主张:“先之以议论”,“决之于战阵”。这就是一方面准备谈,一方面准备打,先争取谈成,谈不成就打。
李鸿章却指出,崇厚有“全权便宜行事”之权,现已与俄国签字,中国“若先允后翻,其曲在我”。他强调中国外交,不能做理亏之事,如果中国不同意盖印换约,极有可能引发中俄边衅,“中俄接壤之处约万余里,兵衅一开,其所要求恐仅照现议而不可得者,况防不胜防”。故而请求朝廷尽快批准崇厚所签条约,以免俄国人不高兴。郭嵩焘闲赋在家,写信给李鸿章向朝廷建议“国家办理洋务,当以了事为义,不当以生衅构兵为名”,主张令崇厚“报捐充饷赎罪”,避免处罚崇厚而激怒俄国。
威妥玛奉英国女王之名,出面请清政府“宽免崇厚之罪”,渲染“若《里瓦几亚条约》未获批准,俄国将与中国失和”。
当朝廷就此征询左宗棠意见时,左宗棠据理力争回奏朝廷,义正辞严地驳斥那些外交家们一味妥协的谬论:
谕旨颇以先允后翻,曲仍在我为疑,宗棠愚见,地山(崇厚,字地山)虽以全权出使,而所议约章均须候御笔批准,是先无所谓允也。嗣奉御批,不得以后翻疑之,且俄自踞伊犁,隳我九城,久假不归;纳我叛逆,屡索不与;四纵逋寇,扰我边境。此次地山出使与俄官议和,彼先以恩赦为请,比殷提督赍示张贴,俄官不许,且麾之境外,是俄先已启衅,曲本在俄也。
邦交之道,论理而亦论势,势之所在,即理亦因之而长,无理亦说成有理,势所不存,则仰面承人,不能自为轩轾,有理亦说成无理,古今成败之迹,大抵皆然。谕旨责令挽回补救,敢不尽心毕力,慎以图之。惟事机转圈,全在御批之准驳。
以目前边事言之,论理固我所长,论势亦非我所短。只盼内外坚持定议,询谋佥同,钦奉谕旨以与周旋,则先之口舌,继以兵威,事无不济。
清廷这才将崇厚革职查办,正式照会沙俄,称崇厚所签之约“难以接受”,改派驻英法公使曾纪泽负责改约谈判。
与此同时,左宗棠积极部署兵事,命三路大军并进,将钦差大臣行营移驻哈密靠前指挥,“壮士长歌,不复以出塞为苦”,用兵车运着棺木,摆出与俄军决一死战之势,呼应曾纪泽的外交谈判。1881年初,《中俄改订伊犁条约》终于签定,中国收回伊犁和特克斯河两岸领土(霍尔果斯河以西和斋桑湖以东地区仍被沙俄割去)。左宗棠应诏赴京,任军机大臣管兵部事务兼总理衙门大臣。左宗棠身为军机大臣(曾国藩、李鸿章未担任此职)既掌管国防事务,又领导外交事务,进入权力的巅峰。
1881年11月,左宗棠以东阁大学士(宰相)出任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左宗棠一如既往地从实力外交着眼,主张用外交和军事并行的两手办法对付法国的侵略。他早就看出法国对越南的渗透对我国国防安全带来的影响,提醒李鸿章说:“法人于越南早玩之股掌之间,意越南有以取之。惟其疆土日蹙,则粤、滇边务亦宜借筹,南洋未可坐视。”1884年春,中法战争逐渐波及闽台地区,闽台地区成为中法之战的另一重要战场。中国面临外交软弱和军事溃败的双重危机。
1884年6月,左宗棠奉召入京,再任军机大臣。时值中法战争后期,中国军队在陆路节节败退,8月,法国舰队在福州的马尾军港发动突然袭击,福建水师全军覆没。左宗棠愤而抱病请缨,要求赴前线督战扭转败局。1884年9月,清廷任命大学士左宗棠为钦差大臣,督办福建军务。当时左宗棠已73岁高龄,且因常年征战,疾病缠身,但他本着一颗爱国之心,爽快地挑起了这项艰巨任务。时上海出版的《申报》赞扬左宗棠谓“以闽防慷慨请行,所谓一息尚存,此志不容稍懈。”
在左宗棠的周密部署下,包括湘军在内的各路反侵略的援军纷纷抵闽,并组成“恪靖援台军”东渡台湾。此后,湘军成为了台湾防卫力量中主要组成部分。法军在台北鸟嘴峰、月眉山的进攻屡屡受挫,无可奈何。左宗棠饬令其部将王德榜、黄绍春率领“恪靖定边军”驰援越南战场,与原任广西提督、广西关外军务帮办老将冯子材的军队内外夹击侵略者,取得了“谅山-镇南关大捷”,法军在越南谅山的陆路战场上也大败。中国军队陆、海连捷,使得发动全面侵华战争的法国茹费理内阁垮台。
然而,令左宗棠没有料到的是,远离战场的李鸿章在天津与法国悍然签订了《中法会订越南条约》,叫停了形势对中方颇为有利的战争。这是中国军队在战场上取得重大胜利之后,签订的一个地地道道的丧权辱国条约,此举极度反常,震惊中外。许多人认为是中国不败而败,法国不胜而胜,《中法会订越南条约》成了世界外交史上空前绝后的奇闻。本打算乘胜歼灭侵略者将其赶出中国的计划破灭,左宗棠领衔反对,说“对中国而言,十个法国将军,也比不上一个李鸿章坏事”,还预言“李鸿章误尽苍生,将落个千古骂名”。一时间,全国舆论哗然,群情激愤,弄得李鸿章狼狈不堪。
1885年9月5日,外交上无力回天的左宗棠含恨病逝于福州的钦差大臣任所,终年74岁。临终前口授遗疏,略曰:
臣以一介书生,蒙文宗显皇帝特达之知,屡奉三朝,累承重寄,内参枢密,外总师干,虽马革裹尸,亦复何恨!而越事和战,中国强弱一大关键也。臣督师南下,迄未大伸挞伐,张我国威,怀恨生平,不能瞑目!
在他去世前的一个月里,左宗棠上奏清廷,建议台湾建省、设立海军衙门。左宗棠去世后的当年10月1日,清廷诏令台湾建省,任命刘铭传为台湾省首任巡抚。
从务实外交着手:
抗争与妥协并用
左宗棠对外活动和主张的鲜明特征是他的务实,这种务实表现在他认为该强硬的时候应该一点也不含糊,在该让步的时候应该一点也不犹豫。根据1858年《天津条约》关于“十年后修约”的规定,修约前一年,总理衙门发出“致各省将军督抚修约书”和“条说”,要求他们提出建设性的意见,并提出“所有此次修约,有可迁就者,有不可迁就者”。左宗棠认为在哪些方面可以迁就,哪些方面不可以迁就呢?
在涉及国家利益的问题上不能迁就。在“贩盐”、“挖煤”、“铜钱”、“铁路”、“内地设行栈”、“内河驶轮船”等问题上,不能答应列强提出的要求。他在总理衙门的信中,指出“欲存国体,必难尽协夷情,计惟有勉图自强之方”。即不能完全满足列强的所有要求,同时尽可能做到自力更生,避免仰人鼻息。他提醒朝廷不要因为解决燃眉之急而被洋人势力渗透。他说:“我不求彼之助,彼无可居之功,尚可相妥以处,否则,衅端日积,何以善其后乎?”正因为如此,左宗棠主张自己修造轮船,自己造枪造炮。与其他洋务派不同的是,左宗棠牢牢抓住了主权。
对于列强谋求已签条约之外的利益,坚决不能迁就。左宗棠认为,不迁就的底线之一就是“守定和约”。在这一点上,他和曾国藩、郭嵩焘等湘籍涉外大臣的意见是一致的。左宗棠认为,虽然列强“性贪而无厌”,虽然以前签订的条约,“迫于形势,不得不然”,但“条约既定,自无逾越之理。然若于定约之外,更议通融,恐我愈谦则彼愈亢,无所底极。惟有遇事守定条约,礼以行之,逊以出之,冀相安无事而已。”
在涉及民族尊严的问题上不能迁就。例如,英国领事在上海租界竖有“华人与狗不许入内”的牌子,左宗棠发现,下令侍卫将其立即捣毁。端坐在八人抬的绿呢大轿中的左宗棠,身穿黄马褂,头戴宝石顶戴,三眼花翎,手执鹅扇,面容饱满,威严无比。此后只要左宗棠进入租界,租界当局立马换上中国龙旗,外国兵警执鞭清道。再比如,曾国藩在处理“天津教案”时处死了一些中国人向洋人示好,左宗棠拍案而起:“中国有萧墙之忧,各国岂独无池鱼之类!”
但是,左宗棠主张,在不涉及核心利益的问题上,该妥协的应该妥协,因为没有妥协就没有外交。特别是对如下两件事他认为应该妥协:
一是可以同意外国使节觐见中国皇帝时,不再行“三拜九叩”之礼。外国使节觐见中国皇帝的礼仪问题一直困扰着中外关系。由于长期坚持以“三拜九叩”之礼觐见,从英使马噶尔尼于1793年觐见乾隆皇帝到同治初年,天朝大国从来视外国使节为“贡使”,外国则一直要求中国政府在接待外国使节方面与国际规范接轨。左宗棠的建议,意味着要中国放弃“中央王朝”的传统思想,这对当时的清朝统治者来讲,是非常难以接受的心理障碍。左宗棠则认为:“自不必以中国礼法苛之,强其从我。”他提到1816年英国阿美士德使团访华时,因为拒绝行“三拜九叩”之礼竟然被驱逐出境这一事件,认为这实际上为英国发动鸦片战争提供了借口:“英人衅端,实伏于此。”再也不能给外国人这样的借口了。因此,他建议“彼族以见其国主之礼入觐”。
二是主张在向外国派出使节方面作出让步。第二次鸦片战争以后,列强一直要求中国派出正式的常驻外交使节。但是,中国向来只习惯于万邦来朝,视派遣使臣出洋为“有伤国体”的事情。左宗棠对此有一番评论,他说:外国人对于中国的山川、政事、土俗、人情,总是细心调查研究,而我却一无所知;驻京的外国公使们恣意横行,而我却不能加以指责。我们正好可以通过派遣使节到外国,看外国怎样对待使节,这样可以遏制外国公使们的专横。针对当时派遣使节的缺乏人才、经费不够等困难,左宗棠一一提出了应对之策。
左宗棠在收复新疆、积极抗法的斗争中,体现了强烈的强硬外交的色彩,但是,这种强硬整体上来说不是蛮干,而是建立在冷静基础之上的。因为,他看到了中外力量严重失衡的这个基本现实,主张学习古人智慧,韬光养晦,“反弱为强,诎以求伸”,如“越勾践于吴,先屈意下之;汉文之于南粤,卑词畏之”,所谓“图自强者必不轻视其锋,不其然乎?”
纵观左宗棠的一生,他不愧为将“屈伸”二字付诸实践并取得巨大成功的人,他一生中最辉煌的事业是收复六分之一的中华国土,其对外活动和外交思想,主要是围绕这根主线而产生的。
左宗棠所处的时代,近代中国面临着如何融入世界这个根本问题,而与此相适应,中国近代外交也面临着如何转型的问题。左宗棠为近代中国如何回答这个根本问题,作出了不可或缺的独到贡献。当时,世界上存在三大国际体系:朝贡体系、条约体系和殖民体系。朝贡体系是自汉代以来、由中国主导的东亚国际体系;条约体系是基于威斯特伐利亚条约、由西方主导的建立在主权国家平等基础上的国际体系;殖民体系是世界资本主义体系的组成部分,是帝国主义所统治和控制的殖民地的总称。鸦片战争以后,朝贡体系在列强的冲击之下风雨飘摇,一步步走向崩溃。摆在中国面前的出路只有一条:像日本一样融入条约体系。否则就有可能像印度一样,成为世界殖民体系的一部分,沦为列强的殖民地。中国最终没有完全沦为殖民地,固然同中国人民开展的救亡斗争分不开,也同中国近代的外交转型有关。左宗棠远见的外事战略和可贵的外交实践,对中国近代外交转型作出了独到的贡献。(袁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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