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情深(我與一座城)

2021年01月13日08:38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那年10月,我背著背包,騎上自行車,從鄉下來到華容縣城西門商業汽車隊報到。進入車隊,我看到滿院子的各種貨車。車隊的齊隊長把我交給韋副隊長:“小蔡來了,你給安排一下。”韋副隊長是本地人,老汽車兵。我雖也是汽車兵退伍,但在他面前還是個新兵。

老韋領我到車場北角的一間小屋,說,就住這吧。這其實是一個簡陋的工間,前面臥著一台車床。小屋右側是一長溜車庫,門口放著乙炔生發器,后窗緊貼著一個發電機房。彼時,車床切割金屬發出“哧喇喇”的聲音,另一頭電焊槍頭“嘶嘶”地吐著藍色的火舌,修車間裡砂輪機和打氣泵發出“嚓嚓嚓”“嘭嘭嘭”的巨響……眼前一片繁忙。

就這樣,我走進了華容城。

在沒有大橋的年代裡,我們湖區司機每每車到江邊,都會望“水”興嘆。有一天,我駕車去岳陽,在洞庭湖西等渡的時候,讀到一篇小說《高高的蘆葦塔》。許是年少輕狂,我居然也想寫小說。於是,我白天出車,晚上就伴著隆隆的發電機響,在宿舍裡寫作。我經常到位於水塔巷的文化館找一位編輯老師,他也是一位老作家,曾寫過大量詩歌、話劇、戲曲。他手把手地教我寫作,幫我修改習作,還指出我寫小說存在的毛病,並讓我試著寫報告文學和散文,我也成了文化館的“常客”。當時正值改革開放大潮,我以一個鄉鎮供銷社女職工的故事,寫了一篇報告文學《踮足摘桃子的人》,並在《洞庭文藝》發表。看著自己的習作變成了鉛字,我欣喜若狂。從此干勁倍增,一直寫下去,三四十年來沒有間斷。

對於華容這座小城,我無比依戀,且心懷感恩。它給了我溫暖,讓我插上了“翅膀”——一邊駕車修車,一邊文學寫作。專業技術讓我在小城立足,文學創作為我的人生添彩。

我看著小城一天天“長大”。老一輩華容人總愛說,華容縣城隻有“一巴掌大”。是的,老城不大,河東有條狀元街,河西有個四牌樓。四牌樓是縣城的繁華地帶、商業區。縣城以此衍生東南西北四條街,最長的北街也不過百余米。然而如今,開著小車在城裡轉也得轉上半天。

不僅城市的地盤在飛速擴展,社會的精神文明也在與時俱進。有一年,我走在華容城街頭,來到二橋西下十字路口。交通信號燈在前,縱向道車流滾滾,橫向道百車待發。渠化島上,小柵欄內綠樹婆娑,紅花燦爛。身著橘紅色馬甲的交通協管員拿著小旗銜著口哨,過街行人安靜地在斑馬線外等候。這時,一位男子肩上騎著一個小男孩,臨近斑馬線,男子放下孩子,等待綠燈。孩子一手拉著男子的手,一手扶著紅白相間的警示樁,嘴裡學著“紅燈,留步”。童聲稚氣,煞是可愛,讓我忍俊不禁,也感到心裡暖暖。

一轉眼,我到了退休年齡。退休那年,有一次散步,不經意就走到了縣城西門。我真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我看到昔日車隊門前的護城河,如今頗有水鄉風韻,河岸,香樟婆娑,垂柳依依。我從一條巷道走進去,發現過去的車場車庫,現在都建成了民居樓房。附近原來的田家湖也成了新城區,高樓林立,車水馬龍,市聲喧囂,滿目繁華。我沿港東路北上,過去的水窪地,今日已成鬧市。信步走到“山水蓉園”小區,登高西望,馬鞍山休閑公園樂聲繚繞,舞者蹁躚。移目北眺,高速公路傍城而過,浩吉鐵路穿境東去。這是條電氣化鐵路,不僅使中國鐵路版圖新增一條縱貫南北的大通道,也讓華容這個小城通了火車。

曾經一段時期,小城不少人搬去了岳陽等地生活。我呢,守著小城四十年,根本沒想過離開。這幾年來,大哥、三弟、四弟一直叫我也跟著他們搬到岳陽去,加上我們在華容的房子沒有電梯,種種原因讓妻子有些動搖,想去岳陽市區買一套電梯房。可這時,一連串的好消息傳來:縣城“長江引水”工程竣工了,水龍頭清亮的自來水嘩嘩直流﹔家裡引入了天然氣,再也不用背液化氣罐了﹔老舊小區加裝電梯將獲得政府資金補助……聽了這些消息,真是讓人眉開眼笑。妻子聽說后,更是情不自禁地說:“我們不走啦!”

小城春秋四十年,充滿了我的回憶,也讓我對這座小城充滿了熱愛。(蔡勛建)

(責編:唐李晗、羅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