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党百年|一门五烈士的夏明翰家庭

夏明翰（1900—1928），湖南衡阳县人，1900年8月25日出生于湖北秭归县，在家中行三，12岁随全家回乡。1917年，考入新式学校省立第三甲种工业学校。参加五四爱国运动和驱张运动。1921年8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参与发动秋收起义，领导发动平江农民暴动。历任湘区执委委员兼农运书记，全国农民协会秘书兼武昌中央农讲所秘书，湖南省委常委兼组织部部长，湖北省委委员等职。1928年3月由于叛徒出卖被捕后就义，牺牲时年仅28岁。

“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这是1928年3月20日，夏明翰，这名意志坚定的伟大的共产党人，这位豪气冲天的铁血男儿，用他的生命留下的千古绝唱。这首诗尽写了他视死如归、极致纯粹的革命一生，也成为“后来人”追随革命的战斗檄文！

如果从参加革命先后而不仅仅是牺牲时间来算，在“后来人”中，就有夏明翰的4位亲人。正是在夏明翰的教育鼓励下，他的四妹夏明衡、五弟夏明震、七弟夏明霹、外甥邬依庄，先后投身革命，并且都跟他一样铁骨铮铮，先后壮烈牺牲。他们牺牲时年龄最大的28岁，最小的仅19岁。夏明翰不仅奉献了自己, 还把亲人也奉献给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

慷慨赴难励后人

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革命形势极其险恶，全国各地到处是对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的血腥屠杀，夏明翰悲愤莫名地写下：“越杀胆越大，杀绝也不怕。不斩蒋贼头，何以谢天下！”7月发表于《民国日报》。是月, 蒋介石悬赏两千大洋买他的人头，夏明翰却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 四处奔走, 恢复党的地下组织, 筹集枪支弹药, 为组织秋收起义日夜紧张战斗，其后又领导了平江、浏阳暴动。

1927年9月“宁汉合流”后，蒋介石、汪精卫相继背叛革命，武汉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下。而夏明翰却在1928年1月临危受命, 被任命为湖北省委委员，被中共中央调任湖北工作。

夏明翰无所畏惧。事实上，从参加革命的第一天起，夏明翰就做好了为革命牺牲的准备。1922 年初, 湖南劳动工人黄爱和庞人铨被反动军阀赵恒惕杀害。在长沙一片白色恐怖下，夏明翰领头出面组织召开追悼大会，率各界群众游行示威请愿，并通电全国声讨赵恒惕政府的罪行。他还写下悼念诗《江上的白云》，发出“我羡慕你们的牺牲, 我羡慕你们的勇猛”的呐喊；1923年6月, 他参与组织“外交后援会”六万人大会，声讨制造“六一惨案”的日本兵，遭赵恒惕通缉，夏明翰转而以秘密形式进行更加顽强的斗争。

所以夏明翰，哪怕才刚刚被国民党反动派悬赏捉拿，哪怕武汉革命形势更为严峻，接下任命的他，不顾个人安危，告别妻子和刚出生的女儿，前往武汉。临行前，意识到此行凶多吉少，夏明翰特意买来一颗红珠赠予妻子，并以诗明志：“我赠红珠如赠心，但愿君心似我心。善抚幼女继吾志，严峻考验不变心。”他，已经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

到武汉就任后，夏明翰历尽艰辛, 备战两湖年关暴动，重建了党的各级组织, 恢复了湖北省委的活动。统治湖北的桂系军阀已经破坏了一些暴动准备机关，搜捕日益紧张。3月，他与中央派来的李维汉等商量后，根据实际情况决定取消年关暴动计划。18日，夏明翰先送李维汉上船回上海，自己准备转移时，被叛徒宋若林出卖被捕。

入狱后敌人对夏明翰施以酷刑，劝他投降，但被严厉拒绝。敌人决定孤注一掷，进行最后一次审讯。

主审官问：“你姓什么？”

夏明翰答：“姓冬。”

“你明明姓夏，为什么说姓冬！简直是胡说！”

“我是按国民党的逻辑讲话的。你们的逻辑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你们把杀人说成慈悲，把卖国说成爱国。我也用你们的逻辑，把姓‘夏’说成姓‘冬’，这叫以毒攻毒。”主审官又问了几个问题，可是什么都问不出来。最后只能宣布“就地处决”。

知道生命行将结束的夏明翰，忍着伤痛用敌人扔给他写“自白书”的半截铅笔分别给母亲、妻子和姐姐写了诀别信。

夏明翰在母亲的鼓励和影响下走上了革命的道路，想起慈母的谆谆教诲，夏明翰写道：“亲爱的妈妈，别难过，别呜咽，别让子规血口蒙了眼，别用泪水送儿离人间。儿女不见妈妈两鬓白，但相信你会看到我们举过的红旗飘扬在祖国的蓝天!”担心自己牺牲后母亲因失子之痛而伤心，他恳请母亲不要哭泣，要看到前途和光明。

夏明翰与妻子郑家钧是志同道合的革命伴侣，他在信中回忆他们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和携手走过的革命岁月， “同志们曾说世上唯有家钧好，今日里才觉得你是巾帼贤。我一生无愁无泪无私念，你切莫悲悲凄凄泪涟涟。张望眼，这人世，几家夫妻偕老有百年？抛头颅，洒热血，明翰早已视等闲。‘各取所需’终有日，革命事业代代传。红珠留着相思念，赤云（夏明翰的女儿夏芸）孤儿望成全，坚持革命继吾志，誓将真理传人寰！”夏明翰抑制不住对妻子、对女儿的强烈思念，用鲜血在家书上留下深深一吻。

夏明翰的大姐夏明玮对党的革命事业表示深深的理解和同情，他在长沙从事地下工作时，就住在大姐家里。他忘不了大姐对自己的诸多照顾，对革命事业无私地支持和付出，“大姐为我坐监牢，外甥为我受株连，我们没有罪，我们要斗争！人该怎么做，路该怎么走，要有正确的答案。我一生无遗憾，认定了共产主义这个为人类翻身造幸福的真理，就刀山敢上，火海敢闯，甘愿抛头颅，洒热血。”

在生命的尽头，这三封家书字字情切，饱含着夏明翰对家人的思念和期望，也彰显着一名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信仰。

两天后，3月20日的清晨，夏明翰被带到汉口余记里刑场。执行官问他有无遗言，他大喝道：“有，给我纸笔来！”接着他用戴着手铐的手抓起笔，略一深思，随即昂然一笑，挥笔写下了这首气壮山河、光照千秋的就义诗：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

写完后，他大声朗诵了一遍，把笔往地上用力一抛，从容就义，时年28岁。

“革命要从自己家里革起”

出生于1902年的夏明衡，是夏明翰的胞妹。因为跟兄长夏明衡年龄相差很小，从小就喜欢紧跟在夏明翰后面跑跑颠颠，因而与普通女孩性格有所不同，显得更刚强，甚至很有些男子汉的气质。姊妹们、伙伴们都叫她“假小子”。

夏明衡受母亲和兄长夏明翰的影响很深。夏明翰从小就体现了忧国忧民意识的萌芽，他8岁时随母亲乘船途经汉口，看到外国轮船横冲直撞，洋人张扬霸道，气愤不已,在母亲帮助下，他作出了自己人生第一首诗：“洋船水上漂，洋旗空中飘，洋人逞威风，国耻恨难消。”这首他人生第一首诗是在母亲帮助下完成的，也得到了母亲的肯定和赞扬。跟在他身边的妹妹夏明衡从此对这个兄长从心底里产生了一种崇拜信赖的心理。所以17岁的夏明翰与祖父对话：“不以天下之忧而忧, 学识何用？”后，不惜违背祖父意愿，怀着“工业救国”梦想，考入湖南省立第三甲种工业学校的壮举，成了她心里最想模仿的行为。而很快在学校成为组织爱国社团的学生领袖的夏明翰对自己的弟弟妹妹一视同仁，回到家，把自己的弟弟妹妹也视同自己的同学，有什么先进的思想、有什么学生运动，都会跟弟弟妹妹好好聊。

在这样的氛围下长大的夏明衡，几乎压抑不住自己向往革命的心了。她也确实很快等来了，与自己的兄长夏明翰一起革命的机会。五四运动中，夏明翰领导湘南学生联合会，联络社会各界，开展了发动罢课、推动罢市、通电全国声援北京反帝反封运动、抵制清查烧毁日货等一系列爱国运动。

为了向封建主义宣战，夏明翰决定首先向自己的封建官宦家庭开炮。在抵制日货运动中，他悄悄地与四妹夏明衡、五弟夏明震商量，要更多时间呆在家里的弟妹们去寻找祖父藏起来的日货，拖出去烧了。夏明衡利用自己不太受戒备的女性天然优势，查访到了祖父的日货藏在了房子的夹墙内，她立刻叫来夏明震，把自己家里日货全部搜出准备烧毁。就是在这第一次革命行动中，夏明衡在日货即将点燃付之一炬的瞬间，突然福至心灵，喊出了自己革命的第一句口号“革命要从自己家里革起！”

此后，夏明衡以高昂的热情投入到革命斗争的洪流中，直至1928年6月为革命献出了自己年仅26岁的生命。

真有“后来人”！

夏明震是夏明翰的五弟，出生于1907年2月。虽然年龄比兄长夏明翰小7岁，但他自小早慧，小时候在家里听夏明翰传播革命道理最多的除了四姐夏明衡就是他了。所以，1919年在三哥夏明翰领导的抵制日货运动中，还只有12岁的夏明震成为夏明翰、夏明衡“革命要从自己家里革起！”最重要的助手。他帮着夏明衡把祖父藏在家中夹墙内的日货全部搜出焚烧。随着燃烧日货火焰的点燃，夏明震心中的革命火种也被点燃了。

1920年夏，也正是在夏明震的帮助下，被祖父关在夏府牢房里的夏明翰，才得以逃脱封建主义的牢笼，与代表社会旧阶级的家庭决裂，走上彻底埋葬没落的封建制度的革命道路。1920年春末，夏明翰这位学生运动领袖被祖父关了起来，母亲和弟妹们都非常同情他，偷偷地给他送书报，送食品，也都担心地劝说他。但夏明翰丝毫不打算屈服。一天晚上，夏明翰把自己要和这个封建官僚家庭决裂的想法告诉了前来探望的弟弟夏明震。夏明震开始感到愕然，后来也觉得势在必行，又仿佛从家人的遭遇，看到了自己明天的处境，他赞同说:“好，你冲出去，以后，我也跟你去!”这天午夜过后，夏明翰接过夏明震从母亲那里要来的几吊钱和悄悄摸来的一把砍柴的斧头，把窗棂砍了，纵身跳了出来。他抚着弟弟的头说：“你告诉妈妈和明霹、明衡，不要挂念我!”这个时候的夏明震也不过才13岁。

1922年14岁的夏明震考入位于衡阳的湖南省立第三师范学校积极参加学生进步运动，很快成为湘南学生联合会（湘南学联）骨干成员。后由毛泽东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

1926年8月，衡阳县农民协会成立，夏明震任委员长。9月成立衡阳农民运动讲习所，任教务长。他曾参与创建了衡阳县第一个党支部——中共神皇乡支部和衡阳县第一个乡农民协会——神皇乡农民协会，并选派一批共产党员以农运特派员身份到各区乡发展农运，使衡阳全县农协会员迅速发展到60万人，成为湖南农协会员最多的一个县。

1927年春，任中共衡阳地委组织部部长的夏明震与从衡阳农民运动讲习所毕业，担任中共衡阳地委组织部干事的曾志结婚了。在曾志革命的初期启蒙阶段，夏明震是个很重要的人物。1926年秋曾志报考进衡阳农民运动讲习所学习时，夏明震是教导主任，他代表党委讲话时说：“从今天起，你们就开始了新的生命——比肉身更重要的政治生命。要一生一世保持对党的忠贞不渝！”在农讲所毕业后，曾志被分配到衡阳农民协会任妇女干事，夏明震是农民协会委员长，在共同的战斗中，他们终于结成感情深厚的革命伴侣。

可就在夏明震、曾志新婚不久，尚处在幼年时期的中国共产党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1928年，夏明震担任郴州特委书记。来自省里的党的特派员为了阻止国民党军队的围剿，提出了“兼壁清野，焦土政策”的极左口号，提出了“焚烧城乡以分散敌人的目标、焚烧湘粤大道两侧15公里内的民房”的错误主张。上级党的特派员提出这些左的政策，被反动分子所利用，他们煽动和裹胁一些群众围攻新生的苏维埃政权。

为了辟谣，安定民心，向群众解释烧房屋的原因，郴县县委于3月21日上午在郴城城隍庙召开群众大会。1928年3月22日（即夏明翰壮烈牺牲的第二天），大会正在进行的时候，事先早有预谋的一小撮反革命分子冲上主席台，手持凶器，朝干部猛砍乱剁，当场杀害了郴县中心县委书记夏明震等9名党政军领导干部，在郴县反革命暴乱中（又称“反白事件”），共有300多名干部牺牲，1000多名无辜百姓死伤。英勇牺牲的夏明震，年仅21岁。

夏明霹（1908-1928），夏明翰的七弟，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在第三师范读书时的夏明霹，因受哥哥姐姐的影响，很快成为湘南学联的骨干成员，大革命失败后，经哥哥夏明翰提议，由组织上派他到衡北、南岳等地从事地下游击斗争。1928年春，夏明霹为准备在衡阳搞年关暴动，有一天，他带领一批人员在衡阳市郊金甲岭秘密制造武器，由于不幸被敌人发现而被逮捕。敌人对他进行了严刑拷打，引诱逼供让他说出党的有关情况。但夏明霹异常坚定，毫不动摇。敌人拿他没办法，就对他施以酷刑，割掉他的脚后跟、用铁丝穿他的手心，但他视死如归，一点也不屈服，并高呼“我党万岁！”痛骂敌人不止。2月28日，夏明霹被敌人押到武演坪刑场，英勇就义，时年不足20岁。夏明霹比夏明翰牺牲时间更早。

邬依庄（1911-1930），夏明翰外甥，是夏明翰大姐夏明玮的儿子。由于从小受夏明翰的教育和影响，邬依庄年龄虽小，但思想却很进步，十分向往革命。大革命失败后，邬依庄看到三个舅舅和姨母都相继壮烈牺牲，国恨家仇铭记心头。1930年，红军攻打长沙时，在母亲夏明玮的鼓励支持下，毅然投奔红军。后来在红军某部任指导员。有一天，邬依庄带人活捉了伪湖南省反省院院长袁筑东，在押回红军总部的途中与国民党军队遭遇，在激战中，不幸中弹牺牲。他是夏家革命者中牺牲时年龄最小的一个，牺牲时年仅19岁。（湖南省委党史研究院第二研究部副主任 刘瑛）